作者:春雪寒蝉 返回目录
南姝肩膀一颤,缓缓回过头来。
满地雪色映着她清梅纯美的面容,那双清亮的,眼尾微弯的眸子里亦落了一地揉皱的灯光。
寒风吹得她脸颊有几分苍白,越发勾勒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态。
宽大衣袍被风吹起,几片红梅盘旋着落下,停在她发尾肩头。
女子恍若雪夜中由梅树幻化成人的梅精,足够让穆习清移不开眼。
他忍不住向前走去,伸出手欲触碰南姝。
南姝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,心尖也是一阵阵的抽痛。
谢琳琅尚未回来前,她和穆习清是京中所有人都认定的良缘。
他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,彼此之间心意相通,只等她及笄后穆习清便让家中人前来提亲。
然而就在她及笄前的一个月,一切都发生了变化。
穆习清一双柔和的眼眸中依旧是如从前般的温润,此刻却带了几分沉郁的痛色:“姝儿,这三年来,你过得……如何?”
过得如何?
听到这句话,南姝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旁人眼中,她还留在谢府,当她金枝玉叶的谢家小姐,享受着贵族小姐的荣华富贵,应当是过得极好的。
可只有南姝知道,这些所谓的荣华富贵,却是她用数不清的耻辱换来的。
她过得一点都不好。
南姝没有说话,然而她发红的眼眶却足以表达出她过得并不好。
穆习清看着她这副模样,心底一阵怜惜,再也忍不住,伸出双手去,想要揽住她的肩膀。
冲动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:“我带你走!”
他的手将将碰到南姝肩膀,南姝却一下子回过神来。
她深深地将眼泪忍住,逼着自己冷静下来,脚下后退数步,眨眼间便恢复了方才在屋中的疏离:“穆公子说笑了。”
她平静的道:“穆公子年后便要同谢二姑娘成亲,说出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?”
穆习清心中一痛,见她这般客气疏离,不由道:“我不愿娶她!南姝,你知道的,我心中只有你!”
他心中只有她,这句话南姝曾是听过的。
她信过他。
如今却不信了。
她仰着脸,对穆习清有些嘲讽的笑了笑,却什么也没说。
穆习清慌乱道:“你不信?”他匆匆上前几步,拉近与南姝之间的距离,再次伸出手去,想要抓住她的手臂,嘴上同时道:“三年前我写给你的信——”
话音未落,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。
来人从一片暗色中走出,清冷矜贵的面容上一片平静,语气淡淡:“穆公子原来在这里,”
谢阆目光扫过穆习清握住南姝手臂的手,眼眸微微收缩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琳琅在寻你,说与你有事相商。”
有事相商四字,他语气微微加重,同时瞥过南姝。
南姝强忍着,却还是难免面色微白。
穆习清一手仍握着南姝手臂不愿松手,可面前的人是谢阆,是如今朝堂上年纪最轻,最受陛下器重,前途不可限量的权臣,是谢琳琅的嫡亲兄长。
就算有八百个胆子,他也不敢在此时薄他的面子。
然而还是心有不甘,他紧紧抿着唇,目光不舍的落在南姝身上,手上力道渐大。
“南姝,”他匆匆的道:“你信我,我,我从未骗你。”
说罢,他总算松了南姝的手,深深看了她一眼,这才朝着谢阆一行礼,往梅林外走去。
白雪仍在落下,南姝手臂处尚留着穆习清带来的痛意,她还未回过神,便觉一阵冷漠目光落在身上。
“故人重逢,”谢阆平静道:“当是好事一件,你应该笑。”
南姝心头思绪万千,却被他这一句话说的陡然一惊。
她睫羽颤了颤,好一会儿才道:“三年不见,哪里算什么故人,大公子说笑了。”
谢阆窥探着她的面色,只见她神色平静,似乎真的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。
然而谢阆清楚,她是有的。
倘若她没有,以南姝如今谨慎小心的性格,她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同穆习清拉远距离,好叫他不要误会。
然而她忘了,她只是呆呆地任由穆习清拉着自己。
谢阆知道,她心里还有他。
他倏然冷笑一声:“如何不算故人?毕竟你们曾经可是险些谈婚论嫁的关系,若不是琳琅回来,怕是如今你们二人都要子女双全了吧?”
他这话说的实在不客气,南姝脸颊一下子苍白起来。
她本便心中因同穆习清错过而难过,如今被谢阆如此一说,一时间失了分寸,仰起脸来狠狠瞪向他,目光冷彻:“我当是大公子早便忘了,原来您也还记得。是啊,若是谢琳琅不回来,我早就嫁给了他,做他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,为他生儿育女又何妨?”
明明是谢阆自己起的头,可听见南姝说为他生儿育女时,他胸口猛然升腾起一片莫大的怒火。
说出口的话越发的刺耳难听:“只可惜他要娶的是谢家真正的嫡出姑娘,年后三月他便要同琳琅成亲,你又算什么?”
南姝听着谢阆这话,心头郁结愤懑更甚,想也不想便道:“哪怕不做正经夫人,于他作妾我也情愿。”
她本便是气头上一说,话出口便后悔了,神色微变正要找补,面前便陡然一黑。
谢阆高大身躯已然来到她面前,一只手臂狠狠把她胳膊抓住,带着怒意将她压到身后的梅树上,黑眸冷凝:“是吗?你不知羞耻愿于他作妾,可问过他是否愿意要你?”
他的手掌渐渐下移,落在南姝腰间,指尖勾着她的衣带,声音里带了几分冷笑:“愿意要一个早已失去清白的女人做妾。”
南姝刚刚还想同他示弱,猛然听他这一句话,头脑嗡的一声,几乎一片空白。
苍白至极的脸颊上却升出一片诡异的红色来,整个人身子都在颤抖,牙齿紧紧咬着下唇,好一会儿,总算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声音来:“你是要,威胁我?”
看着南姝这副模样,谢阆心头的怒火微降,转而生出几分其他的情绪来。
他自然是清楚南姝有多在意自己被他强行要了身子这件事的,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在以色侍人,如今被他这般一说,便更是耻辱得抬不起头来。
他本也是气头之上口不择言,见她这副模样陡然沉默下来,指尖勾着她的衣带,语气慢慢缓下来:“你不必如此想。”
南姝却凄楚的笑了一声:“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?你在威胁我,倘若我敢再和穆习清来往,破坏谢琳琅的好婚事,你便要将我已非完璧之身的消息告诉穆习清,叫他哪怕连纳我为妾都不行。谢阆,你对谢琳琅这样好,”
她突然凝出一声泣来,哽咽着道:“可我,曾也是你的妹妹,十五年的情分,当真不抵血脉亲情吗?”
谢阆身子微僵。
他下意识的想要解释,并非为了谢琳琅,
而是他自己——
然而话将出口,谢阆逼着自己忍住了。
不能,不可以说出口。
南姝本便对他强要自己的行为厌恶不已,倘若让她再知道,他对她在那之前,便有了那样耻于出口的肮脏心思,她便更会厌恶他。
她也许会觉得他恶心。
谢阆紧紧抿住唇,只字不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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