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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易禾于御殿为司马策解难题

作者:六弓刀 返回目录


    易禾进门时,司马策正坐在案前,一手掐着眉心,一手翻着奏章。

    龙颜确实不大好看。

    她小心行过礼,便恭顺地站到一侧等着回话。

    司马策着人赐了茶,顺带瞄了她一眼,随后又指了指案上的一摞奏章。

    “如今各州郡逋缗未纳,亏空官帑,外面米珠薪桂,里边赤字打头,经国大业,度支难撑啊。”

    易禾抿抿唇,难怪御医束手无策,她知道陛下是得了什么病了。

    穷病。

    “陛下莫急,其实今年的春税待夏粮落地之后再催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司马策撩起眼皮:“朕催的是去年的。”

    易禾悔得差点咬舌自尽,摆出低头认错的架势。

    “这些就罢了,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也拿到御前来烦朕。”

    易禾揣揣手:“若是些不要紧的,陛下可以暂时搁一搁。”

    司马策眉头紧锁:“你听听这个,昌伯侯的女儿看上了一个庶民之子,寻死觅活非他不嫁,昌伯侯爱女心切,想给朕要个赐婚的旨意。”

    说完“啪”地一声将奏章摔在案上。

    “混账东西。”

    易禾明白司马策怒从何来。

    大晋律令士庶不婚,若有违者轻则罢官,重则入狱。

    昌伯侯是世家大族,还在袭爵,自然不敢带头破坏婚制。

    所以他把这个难题甩给了司马策。

    不怪陛下整日一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神色。

    原来总有刁民想害朕。

    易禾垂首:“陛下若得闲,微臣这儿有个故事想说与陛下。”

    司马策扔下手里的朱笔:“说来。”

    “太原崔氏有一子,而立不婚。

    其母逼问,回曰:好龙阳。

    崔母曰:男子也罢,但不知是哪家士族之后?

    崔氏子答:是庶民。

    崔母随即拍案:你……你怎么能喜欢男人呢?”

    司马策听罢,笑意爬上了眼角。

    这故事听起来荒谬可笑,却也合乎常情。

    “陛下,崔氏一个寻常世家都如此,您觉得昌伯侯真打算让女儿嫁给一个庶人吗?”

    “这些朕自然知道,只是昌伯侯与皇室沾亲带故,又是长辈,他折子上说得人命关天,朕若是置若罔闻,岂非不仁?”

    易禾知道司马策在意的不是这些。

    因为昌伯侯管着京中几个郡的春税,还有一应的郡府诸曹里,也都有他的人。

    若是京郡都存在赋税悬欠,朝廷怎么方便催外郡的欠税呢?

    倒是不好跟昌伯侯闹抵牾,尤其是在这个时候。

    “那陛下就允他。”

    司马策脸色黯下来:“这是要朕背锅了。”

    易禾摇头:“陛下只复一个准字,其他就让昌伯侯自己裁夺。”

    反正昌伯侯只说让陛下赐婚,又没说清楚是圆郡主的心愿赐婚庶民,还是打消郡主的执念,另择一桩姻亲赐婚。

    无论哪种理解都在情理之中。

    “若是昌伯侯以为朕许了这桩婚事呢?”

    易禾摸了摸鼻子:“那陛下刚好借此挟制他,削爵罢官任由陛下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司马策凝眉思忖片刻:“也罢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易禾亲眼看着司马策在折子上批了一个“允”字。

    笔下千钧、力透纸背。

    写完他从案后抬起头来。

    “没事要奏了?”

    易禾知道陛下从不会下一招闲棋,这么问,便是给她机会开口向司马微求情。

    只是她进殿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。

    丧事收授帛金,本不触犯大晋律例,连陛下和太后都有赙赠送到肃王府。

    除非数额巨大的才会追究。

    就像斗鸡一样,只要没人写奏疏递到御前,陛下根本懒得理会谁养了一两只鸡或蛐蛐。

    但眼下又不一样。

    有些事不上秤没有二两重,上了秤一千斤打不住。

    一旦心照不宣变成众目昭彰,就必须要有人管了。

    所以这些世家门阀才做局设套,将不臣的帽子死死扣在司马微头上。

    然后等着看陛下的反应。

    陛下若是不处置他,君威荡然无存,受贿之风也怕要趁势大兴。

    若是处置了他,定会被诬君上不仁,戕害族亲。

    前脚刚死了皇叔,后脚就要斩草除根。

    放在之前也就罢了。

    现在司马瞻已经归都,在这个局势上还被权臣拿捏,以后陛下说了算的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。

    所以她反而笃定,陛下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司马微。

    无需谁来求情。

    易禾再揖手:“微臣斗胆,确有一事。下次微臣再惹陛下生气,陛下可否责打微臣,只是最好……最好不要再罚俸了……”

    您自己都说了外面米珠薪桂,动辄就罚俸半年,这谁受得了?

    司马策扯了扯嘴角:“来人。”

    从门外闪出一个年轻内侍。

    “赐黄金梳篦。”

    内侍转身又去了书房后头,须臾取了一支金灿灿的梳篦来递给易禾。

    易禾心中欢快,道了声:“有劳范中使。”

    那内侍抿嘴笑了,朝她使个眼色。

    “哦,微臣谢陛下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她这厢刚走出大殿,娄中贵又切切地跟上来。

    今日有些阴冷,易禾瞧见他两鬓吹出几根灰白头发。

    看着怪心酸的。

    便主动替娄中贵宽了一回心:“放心,陛下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今天触怒龙颜的,不外乎就是昌伯侯上的那道奏章。

    陛下既已打发了他,想必是谋定之后不再忧心,自然也会不药而愈。

    否则也不会给她下赏啊。

    娄中贵闻言,顿时喜笑颜开,小跑着回殿里侍奉了。

    待他忙完再出来时,易禾已经走出很远。

    娄中贵却还在望着她的背影,笑得眉眼弯弯。

    “奴婢侍奉陛下快二十年,还是头一次见到像易大人如此可心的臣工……”

    旁边一个小内监凑过来:“中贵,陛下是不是心情大好了?”

    “嗯,可不是么?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今晚召谁侍寝?”

    “易大人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“嗐,淑妃娘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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