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六弓刀 返回目录
易禾确实无法推辞。
这是奉旨兴办的雅集会,是尽高雅、尽胸臆的集会,是结束之后就会在坊间被口头案头广为流传的大晋名士逸闻。
若会上有超绝的技艺展露,很快便能在京中名声大噪,钦慕者趋之若鹜。
若有才子佳人和睦友爱的故事,也定会被传为佳话。
所以这种饮宴的机会属实难得,通常这些世家子弟一定会亮出十八般武艺来助自己成名。
基于以上,她就算不在意在雅集会上是否留名,但心中的气郁也不能当场发作。
否则就会变成许多逸闻里最大的那个败笔。
遗臭万年也说不定。
司马瞻眸色深沉,朝全场逡巡一圈。
最后目光又落到易禾身上:“易大人能作何舞?”
“回殿下,下官可作《?扶犁》?、《?凤来》?、?《?网罟》?”
祭天的、祭神的、祭祖的都有。
今日就是腰里别着一副牌,谁来跟谁来。
司马瞻问众人:“诸位觉得呢?”
台下有稀稀拉拉的应和声,大都是为了给司马瞻面子。
谢聃自后方起身行礼。
“殿下,这些都是祭祀凯旋之舞,曲高和寡无甚看头,小人听闻易大人时常流连清馆雅舍,兴致所至时曾与伶人同作过清商舞,不如今日也让大伙儿饱一饱眼福。”
易禾笑笑:“本官没记错的话,谢郎君是中常侍之子,常侍府常年豢养歌舞伎,郎君怎会没见过清商舞?”
此话一出,全场哗然。
中常侍虽为天子倚重,可他是个宦官。
宦官哪里来的儿子?
再说中常侍姓高,他姓谢啊。
谢聃当即挂了脸色,他万没想到易禾竟然知道他的底细。
此时杨固嬉笑道:“个中缘由,本将倒是略知一二……”
几个人头攒过去,杨固就开始讲起来。
谢聃祖上本是陈留最落魄的一支旁系,后来攀上了京中的谢氏,并将谢聃送到了建康。
他在建康给谢相当了两年门客,功绩平平。
有一年谢相清退门客,觉得他不堪重用,转手就将这个远房亲戚推给了中常侍去做便宜儿子。
谢聃既想巴结天子近臣,又舍不得自己陈留谢氏的名头。
便勉为其难给人家做了个不易姓的”嗣子”。
如今正在常侍府上捱着个野郎君的名头混口饭吃。
“一个过继子,仗着姓谢,也敢挑拣百年士族三公后人了。”
嚯。
那厢的逸闻还没讲完,又出来一位圣人菩萨。
易禾听着声音有点耳熟。
连忙四下找寻说话之人。
要知道她也算在建康大名鼎鼎了。
通常女子们会赞一声她的样貌,之后便极尽惋惜之辞。
而男人们一定会将她从头到脚踩到尘埃里。
当众替她说项的,除了亡故的双亲之外,此人还是第一个。
她看来看去,也没在席间看到此人。
最后回头远眺,竟是有诚。
好小子,看来一身虎胆还是谁都不怕。
谢聃见有诚在两丈开外的仆从行列里,眼神更是轻蔑。
他朝司马瞻拱了拱手:“殿下,此人一介庶民,胆敢在雅集会上大放厥词,分明是蔑视天家威严,还望殿下严惩。”
易禾脱口道:“他是不是庶民,跟他说的道理有何关系?”
司马瞻看着他俩争辩,倒毫无一丝怒意。
却问有诚:“报上你的名姓来。”
有诚揖礼:“小人姬诚,见过殿下。”
司马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听闻魏氏的得姓始祖毕万曾为晋国大夫,后来被封魏地,壮大了魏国,若本王没记错的话,魏氏就是你们姬姓的一支。”
“殿下所言极是。”
“如此说来,你出身望族而并非庶民。”
有诚再揖礼:“小人不敢。”
“小人……想请求代替我家公子献艺,还望殿下准允。”
易禾不想有诚能有此一说,心中正在纳闷。
一直在司马瞻身侧的裴行问了句:“你也会作舞?”
有诚心虚地望了望易禾,小声道:
“会作《大风》……”
易禾憋着笑,定是自己在家练习时,被他偷学了去。
她还未出声,对面的谢聃又蹦了出来:“若诸位爱看祭祀之舞,方才殿下就准许舞过了,何须你替?”
“那你待如何?”
”你既说自己姓姬,想必也是骁勇之人,不如你替他同本公子比武如何?”
大晋尚武,氛围浓厚。
京城武肆林立,尽是少年苦练武功的场景。
前有杜预,既能做文职,又能做统帅。
后有孙盛,既能撰史书,又能上沙场。
博涉文学、多不将兵的论调早已为形势不喜。
是以现在的世家子弟,几乎人人都会些拳脚。
旁人不知,但有诚的身手她还是了解一些的。
就是放眼整个建康,想必也寻不到几个对手。
……
裴行是个武将,最见不得这些,立马就来了兴致。
“殿下,既然他二人都在宴仪失礼,不如就叫他们比划比划?”
“裴将军,万万不可……”
易禾闻言,急得一步迈了出去。
“将军,我这侍从虽看着木讷,但性情刚猛出手凌厉,真动将起来,只怕伤了谢家郎君。”
谢聃一脸讥笑:“易大人,比都未比,怎么还贬损在下呢?”
易禾抬头,无语望天。
你一会儿就知道我是为你好了。
裴行面上含笑:“那就由本将军临时做个裁官,殿下觉得如何?”
司马瞻扬了扬唇角算作默许。
唉……
裴行下了台阶,给有诚和谢聃一人一把军中常用的佩剑。
“半炷香为限,不必见血。”
易禾忍不住又叹了口气。
……
二人在院内站定,丈远相峙。
有诚“刷刷”挽了个剑花,抬手道:“谢郎君,请了。”
谢聃也没跟他客气,一道刃光自袖中流出,又急又凶。
天光已过午时,太阳灼得人有些睁不开眼。
众人都搭了手帘在额前观战。
两声“叮叮”响过,有诚偏头出剑,躲过了这一招。
谢聃攻势依旧狠戾,次次直奔要害,只是到底也没占到多少便宜。
有诚虽然出招不够积极,但是躲招很灵活。
两人如此缠斗了十几个回合,谢聃一个转身虚晃,随后脚尖一踮腾空而起。
手中的剑也直直向有诚刺来。
有诚轻提了一口气,比他腾得更高,踏着谢聃的剑刃又向后挪了几许。
再出招时已是居高临下的形势。
“有诚!”
易禾马上喊了他一声。
有诚稍稍怔了下,终究还是在落地前将手里的武器收了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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