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溪林染 返回目录
程立言瞬间无语。
他上前一步扯住沈玉瑶的衣袖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。
对她说:“马上要检票了,咱们得准备进站。火车上的吃食比较好,等上车了我给你买包子。”
可沈玉瑶却不为所动。
她甚至没有了之前的胆怯,反手拉住程立言再次指向老太婆,坚持道:“我要这个,你给我买。”
说罢之后她似乎终于想到了这样有些不妥。
咬了咬唇,仰头看着程立言,委屈巴巴地冲他讨好一笑,说:“等以后,我把钱还给你。”
她的声音轻轻柔柔,糯糯的,态度却无比坚定。
仿佛程立言不答应她,就绝不罢休。
程立言又深吸了一口气。
他看向坐着的老太婆问:“阿婆,你能把这两个窝窝卖给我吗?”
“是碗,我要碗。”沈玉瑶在一旁纠正道。
程立言顿了一下:“还有碗,窝窝和碗我给你两毛钱行不行?”
听到程立言愿意用两毛钱买这个破碗和两个黑面窝头,旁边看热闹的人顿时发出了震惊声。
望向老太婆的眼神带出了十足的羡慕。
现在一个二两的大肉包才不过一毛钱,这加了麸子面的黑窝头哪里值这么多?
可老太婆的眼珠子转了转,却哎呀一声说道:“这不能卖啊,这碗可是我家祖传的,两毛钱可不能卖。不卖不卖!”
她算是看出来了,面前这俩人都是不缺钱的。
这年轻女人更是看着就跟过去财主家的小姐一样。
这样的人不狠狠宰一刀,以后再也没这机会!
听她竟然还抬起了价,旁边一个中年妇女啐道:“你就放屁吧,这破碗儿供销社一分钱一个,指望谁不知道呢?”
说罢她看向程立言:“军人同志,你可别被这老婆子骗了!”
程立言怎么会不知道那老婆子是在坐地抬价?
可他看看旁边攥着他衣袖一脸坚持的沈玉瑶,实在是无可奈何。
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五毛钱一把塞到了老太婆的手里,拿过那碗和碗里的窝窝,拽着沈玉瑶就走。
老太婆原本还想嚷嚷,可看到那新攒攒的五毛票子,顿时乐眯了眼。
只觉得今天真是走了好运了!
同样觉得走了好运的还有沈玉瑶。
她嫌弃的把那两个窝窝塞给了程立言,然后把那个碗紧紧地抱在胸口。
能够在这里见到他们无双国的器物,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用的瓷碗,她也觉得安心极了。
这让她觉得自己不是没有来处,不是一抹无依的孤魂。
因为程立言这次出来是执行任务的,所以他买了两张卧铺包厢的车票。
一个包厢可以住四个人,他们上车的时候包厢里还没有别人。
程立言一直记得沈玉瑶望向那两个窝窝时充满了渴望的眼神。
想想也不奇怪。
因为早上的事儿他们没吃早饭就被大姑和姑父给撵出来了,这女人估计昨天晚上也没吃什么。
连着两顿没吃,又走了这么远路,她怎么可能会不饿?
于是把沈玉瑶安置住,程立言就出门去餐车买吃的了。
包厢里没了人,沈玉瑶按照程立言教她的爬到了上铺。
周围静悄悄的,她终于将一直抱着的碗放了下来。
沈玉瑶将碗放在腿上,用手摸着那只有他们无双国才特有的双鱼纹,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。
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,不过是去宫里赴了场宴,到底是碍了谁的眼,竟然就被推到了湖里?
沈玉瑶现在还记得湖水那刺骨的寒,还有窒息的感觉……
沈玉瑶只顾回忆过去,连眼泪什么时候滴落进瓷碗里也不知道。
忽然,那瓷碗似乎震动了一下,发出了点轻微的声音。
沈玉瑶低头去看,然后赫然睁大了眼睛!
她看到刚才还空空的瓷碗中竟然多出了两块……玉蓉酥?
沈玉瑶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,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。
可碗里的糕点确实是玉蓉酥,是她最喜欢的点心。
就连那酥饼上的红印,都还是当初她兴之所至亲手画的花样儿。
沈玉瑶惊得手都颤了。
她哆嗦着手将那玉蓉酥拿出来,想看看这是不是真的。
而就在这时,空碗里又多出来了两个金丝饼!
又是她喜欢吃的点心。
沈玉瑶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,她飞快地把金丝饼拿出来。
果然,这一回里面变成了两个鸡茸笋丁包。
沈玉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,又一次夺眶而出!
“阿娘!”她小声地呜咽起来。
沈玉瑶将包子也从碗里拿出来,想要看看里面还能出来什么。
这一回她等到的不是家里的点心,而是——一封信。
或者说,一张悼词。
阿娘写给她的悼词。
看着阿娘熟悉的字迹,还有带着血泪般的词句,沈玉瑶哭得止也止不住。
她飞快的抓过一边放着的原主的小包袱,在里面拼命的寻找。
果然如记忆中一样,包袱里有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支铅笔。
因为身体记忆,沈玉瑶很快就习惯了用这样的纸笔写字。
她快速的写了一句话:阿娘,我还活着,只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。
沈玉瑶正想把自己一天来的经历写下来告诉阿娘,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。
那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她吓得连忙将纸从本子上撕下来投到了瓷碗里,然后手忙脚乱地把掉落出来的吃食用一个手绢包着,塞到了包袱里。
她刚刚做完这一切,包厢门被拉开,程立言走了进来。
程立言一进包厢门就看见了坐在上铺,还在抽泣着的沈玉瑶。
看到她哭得鼻头红红的,眼睛肿肿的,一副梨花带雨娇俏至极的模样。
直看得他心头一跳。
程立言立刻将目光挪开,将手里拿着的搪瓷缸子放在中间的桌板上,然后对着上面的人淡声命令道:“下来吃饭。”
沈玉瑶乖乖的从上铺爬了下来。
却没注意,就在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,那张投进瓷碗中的纸已经不见了。
同一时间,正独自一人跪在佛堂悼念早逝女儿的沈老夫人,却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的供桌,看着上面空空如也的三个瓷盘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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